民進優良作風 | 我本是書生
2023年是民進“作風建設”主題年。民進中央主席蔡達峰在主題年工作動員會上指出,“以民進創始人為代表的老一輩領導人,開創了民進的優良作風。他們投身愛國民主運動,在嚴酷的政治斗爭中、在廣泛的社會活動中、在日常的待人接物中,自覺自律,身體力行,展現了高尚風范,創造了優良傳統。”
民進的優良傳統,二十七個字——“堅持接受中國共產黨領導,堅持愛國、民主、團結、求實,堅持立會為公”。作為一個做了幾年會史工作的后來者,會章所載,已然會背。我總以為,民進的傳統,是書生的傳統。為了確證這傳統的存在與堅實,請恕我斗膽請出我們的三位領導人來。他們是民進歷史上的第一任、第二任和第三任主席:馬敘倫馬老、周建人周建老、葉圣陶葉老。
馬敘倫(1885—1970),著名教育家、政治活動家,中國語言文字學家、詩人、書法家。民進主要創始人之一,第一、二屆理事會常務理事,第三屆中央理事會主席,第四、五屆中央委員會主席。曾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、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副主任,教育部部長、高等教育部部長,政協第四屆全國委員會副主席。
如果非要用一個人的一句話來體現民進傳統,我想大家十有八九都會想到馬老病重之時留下的這句“在正道上行”。
“只有跟著共產黨走,才是在正道上行,才有良好的結果,否則從根本上就錯了”——這是馬老一生經驗的總結。我們知道這句話是馬老從一生的革命經歷中得出來的,其實或許遠遠不僅如此。不信,我們可以一起回到馬老的代表著作——《說文解字六書疏證》。
這部巨著,一共八卷,寫于1911—1928年間。此書被后人譽為是清代以來樸學的總結和大成。什么是樸學?其實就是文字獄時代里讀書人躲進書堆的考據的學問,最突出的成就是“小學”即文字學。但時代變遷,馬老研究文字學并不是避世“小學”,也不僅僅是章太炎先生所說的整理“國故”,而是要從中發現大道,“擷粹存真,明道救世”。正如馬老所說,考據文字的來源和含義,是為了避免海外和國人的誤解,從文字中闡釋真正的中國傳統與中國精神。
文以載道,名不正則言不順,而為文字正名,乃是讀書人的首要任務——書生之任,是責任。為天地立心,為萬世開太平,必須從文字開始,作為書生,此即使命與責任。馬老顯然很好地擔當了這一使命與責任,在他手中,說文解字不再是皓首窮經的“小學”,而是武器。這一點,在馬老的名文《從正名說到民主國家的叛逆》中體現得十分明顯。馬老以文字學為武器發動對國民黨獨裁統治的戰斗,讀來洞見深刻又酣暢淋漓,全無文字學者的佶屈聱牙,反倒是有如魯迅般投槍匕首的犀利。
周建人(1888—1984)是民進創始人之一。著名社會活動家、生物學家。曾任中央人民政府出版總署副署長,高等教育部副部長,浙江省省長,第三、四、五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,政協第五、六屆全國委員會副主席;民進第一、二屆理事會理事,第三屆中央理事會副主席,第四屆中央委員會副主席,第五屆中央委員會副主席、代主席,第六、七屆中央委員會主席。
在那個年代,要行正道,往往需要抵抗時代中的長期迫害和各種誘惑。在此之中,非有書生之節氣,不足以堅持到底。我想,周建人,身材瘦小、堅毅骨鯁的周建老,或可以稱為書生持節的典范。
周建老前半生生活辛苦,到中年貧病交加。由于成全哥哥們,從小失學的他承擔家庭重擔,后經哥哥介紹去商務印書館做編輯,雖常常面臨失業的危險,但他還是傾力支持了魯迅先生在上海的民主斗爭。哪怕到了環境最最殘酷、他又失業貧病的抗戰時期,他也拒絕漢奸的約稿,保持了書生的氣節。抗戰勝利后,周建老從事民主斗爭,沒有任何收入,他辛勤譯著《物種起源》,換取稿費謀生。
商務印書館的丁彀音先生為他寫下一副對聯:“士窮節乃現,民主安無傾。”我想這是對周建老一生節氣的最佳贊譽。這副對聯懸掛中堂,掛至終身。之后由后人顧明遠老先生捐贈至民進中央珍藏。作為會史工作人員,目睹真跡,不由得眼淚漣漣,仿佛看見對聯下方那位年過九十、幾不能視卻依然正坐的老人,那似乎因太過年邁而有些“呆若木雞”的神情,其實是一生消磨之后所余的鋼筋鐵骨,錚然樹立。
“有無諸己”和《文心》
葉圣陶(1894—1988),著名作家、教育家、出版家和社會活動家。曾任民進第六屆中央委員會副主席,第七屆中央委員會副主席、代主席、主席、名譽主席。
如果說周建老的格言帶著紹興人特有的倔強頑強,那么作為溫潤寬和的蘇州人的代表,葉老留下的格言則更似有溫和勸慰的味道:“君子有諸己而后求人,無諸己而后非諸人。”凡事要自己先做到才能要求別人做到,自己沒有的缺點才能去指正別人,它講的是如何與人相處的道理,教我們如何為人處世,講的是作風修養。君子之道,一言以蔽之,以孔子的說法,是個“恕”字。書生之道,以“恕”概括,便是這推己及人的道理。這句話是一個教師一生經驗的總結,葉老在多年前《如果我當教師》一篇名文中談到過。以身作則和質樸有為這兩條真理,是在任何大時代背景下都具有指導意義的人生格言。
說到人生格言,說到在時代背景下安心立身,就不得不提到葉老和夏丏尊先生合著的《文心》一書。此書作于抗戰初起的三十年代,講的是中學生如何學習作文的故事。雖是作文,卻是傳心,以文傳心,書生之心,講的是如何在時代浪潮來臨之時,化激憤為力量,保持內心鎮定,踏實積累以求有為的精神。
書生之任,在于說文;書生之節,在于堅持民主;書生之道,與人為恕,文心傳承。在此之際,腦海之中浮現的是千古以來那些不屈不撓堅持真理的讀書人,那些手握經典指摘時敝不懼刀斧加身的讀書人,那些嚴于律己卻寬以待人、熱愛人民的讀書人,是那些在任何時候依舊保持著書生氣節和理性思考的讀書人。這或許就是書生傳統,是不滅的書生精神,中華民族傳承至今的核心精神。吾珍視之,誓弘揚之,力實行之;吾往矣,雖千萬人,也要盡我這一點得之于三位前輩的書生精神。
只因你我,本是書生。